贡献和价值

在我写了那篇关于天才的文章之后,有人发信来跟我说,你鼓吹自己聪明,其实毫无价值。一个人不是聪明就可以的,还要看他对社会的贡献。接着他举例说,比如马云,他虽然不是天才,但是他做了阿里巴巴,让小商小贩赚到了钱……

首先,这种把一个人跟另一个人(而不是跟他自己)比较的作法,貌似是自卑或者嫉妒的人常用的一种手法,用以打击别人的自信心。这让我想起自己大学时代的一个朋友。他在我面前总是感到自卑,所以他经常对我说,看人家A,就是比你聪明,比你厉害!看人家B,就是比你帅,比你高大威武!看人家C…… 看出来他的技巧了吗?用这样的方法,你可以“击败”世界上任何一个人。还好,我从来没介意他说什么,因为我知道把自己和别人做比较,是非常不明智的作法。

可是这里面的诡辩还不止一处,它的关键在于“贡献”。难道一个人的价值是以他的所谓贡献来决定的吗?为了回答这个问题,其实只需要想想这个简单的问题:金子和钻石对社会做了什么贡献吗?金子和钻石连生命都没有,又何谈贡献。可是你能说金子和钻石因此没有价值吗?这显然是不对的!一个事物的价值,不是你说有就有,你说没有就没有的。

这位读者只有20岁,所以我原谅他的幼稚。我本来没必要在意这些风马不及的说法,可是我喜欢根除自己和其他人脑子里的错误想法,我认为这是解决人类社会问题的最好方式。这个关于“贡献”的说法,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,所以觉得有必要分析一下。有人在知乎上评论我,说“王垠没有什么贡献”。当年我离开清华的时候,为了开个成绩单,只好去面对系里两位年长的教授(不是我的导师或者实验室的其他教授)。他们劈头盖脸,义正言辞的对我说:“国家白培养你了!你对得起农民伯伯辛辛苦苦种出来给你吃的粮食吗!你对清华有什么贡献!”

面对这种人,我真的是啼笑皆非。农民伯伯种出来庄稼,可我吃饭是付了钱的,这些钱又间接到了农民的手里。为了付给他们钱,我拿了仅够活命的补助金。为了拿到这些补助,我住在一个卫生间都没有的破楼里,费了力气做了研究写了 paper,增加了学校的 SCI 指数。学校靠着这些指数,就可以拿到更多的钱,提高自己的声誉。这两位教授也就可以拿到更多的资金,吸引到更多的学生为他们卖命。所以要说到贡献,我对他们俩的忘恩负义感到震惊 :)

人来到这个世界上,并不是为了给其他人无偿做贡献的。你必须满足人的需求,让他们开心,才能让他们愿意为你做事情。付出一定要有回报,否则根据经济学原理,这样的社会一定会失去平衡,最后像前苏联一样崩溃掉。那些号召别人大公无私做贡献的人,其实往往是另有目的的政治家。他们并不高尚,甚至是贪婪和邪恶的。

有时候遇到这种人,真是有理也讲不清,所以人还是承认自己自私比较好。承认自己是一个地球人,认识自己和他人的本性,并且正确的对待它。对的,我就像金子和钻石一样,我自在的放射出自己的光芒,我从没想过要对这个社会做什么贡献。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我自己的主意,但是既然来了我就要按照自己的方式,快乐地度过一生。我的价值只存在于欣赏我的人眼里。